张氏见状,广袖下的手悄悄拉了下小姑子,又陪着笑脸儿替自家小姑找补道:“冬儿才及笄,还是个半大孩子,被婆母和我们夫妇宠坏了,礼数不如京城的姑娘周全,秦姑娘别见笑。”
说着,又满脸歉意:“婆母年迈,我这做长嫂的理应多教授她,说来,也是我的失职。”
“夫人莫要这样揽责。”秦晓柠回道:“未出阁的姑娘嘛,即便是及笄了,在家里也还是孩子呢,享受着家里人的宠爱,礼数不周也是有的,这也没什么,待将来嫁人,自然就知晓收敛了。”
小女人娇媚的脸上挂着笑,说话温温柔柔的,言语也是大方得体,但话里的意思,若是细品,倒是带着刺儿呢,却偏生又让人面上挑不出理来。
绵里藏针,绝非那等简单的以色侍人之辈。
仅一个照面,几个来回的功夫,张氏便改了对秦晓柠的认知,心里不由得对这小女人生出几分敬意,态度也比方才诚恳了,热络道:“姑娘舟车劳顿,我先带姑娘去后院小憩。”
秦晓柠朝着张氏微微一礼,客气道:“夫人事忙,让仆妇带我过去就是了。”
张氏忙道:“再忙也不差这一会儿,走吧,我亲自带姑娘过去。”
顾见深已经先一步引着陆戟去前厅叙旧,说话间,张氏带着秦晓柠进了侯府,弯弯绕绕的往后宅而去。
顾侯府阔朗华丽,顾家为陆戟这个座上宾安排的客房亦是极其讲究,两进出的院落,房间奢华,布置典雅。
安顿好秦晓柠,张氏笑吟吟道:“秦姑娘歇一会儿,外头有使唤丫鬟,若是有吩咐,只管招呼她们就行。”
说着,又热络道:“侯爷喜欢结交,但这些朋友里,侯爷最亲的就是陆将军了,听闻陆将军要来,咱们侯爷特意交代我多次,说是一定要好生的招待,今天晚上侯爷要为陆将军设宴,特特的嘱咐我要好生的操持,姑娘且歇着,我先去前头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。”
秦晓柠礼貌道:“夫人且去忙吧,不必为我费心。”
待张氏走后,松枝和琥珀服侍着秦晓柠洗漱一番,时辰还早,骑了大半日的马,秦晓柠也累了,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。
这一觉,一直睡到晚上顾府开宴方才醒来。
秦晓柠起床后,细细的打扮一番,然后随着顾府的丫鬟来了前厅。
晚宴已经设好,为了与陆戟叙旧,顾侯没有邀请外人来作陪,偌大的宴厅只并排设了两个案几。南方人习惯盘坐用宴,顾后和张氏并坐一起,另一个,自然是陆戟和秦晓柠坐。
见了秦晓柠过来,张氏起身,热络的请她入席,秦晓柠客气的寒暄了几句,遂在陆戟身侧跪坐下来。
顾侯先举杯敬陆戟,秦晓柠和张氏陪着同饮,末了,张氏道:“府中有歌舞姬,不如唤来弹琴舞蹈助兴。”
顾侯看向陆戟,笑着道:“我记得陆兄最喜欢听雅乐,府中前阵子恰好买了个技艺精湛的乐姬来,不如唤来为陆兄弹奏。”
提及乐姬,陆戟下意识的就想起那回与秦晓柠置气,故意留下江丞相送来的姬女弹琴,气得小姑娘哭到险些背过气去的事来,顿时只觉心里大不痛快,于是拒绝道:“算了吧,我现在不怎么喜欢听那玩意了。”
张氏见状,又殷勤道:“那唤几个舞姬过来吧,陆将军喜欢什么舞?”
权贵人家皆养姬女,便是宁国公府这样清正人家,府中也有姬女小旦,适逢府中喜事,或是往来侍宾,唤来姬女弹唱歌舞,就如普通人家逢年过节吃顿米酒一样稀松平常。
陆戟听了张氏的话,一时没有接话,而是侧头看向了一旁的秦晓柠。好像只有征求了她同意,才敢听歌赏舞一样。
秦晓柠可从没拘束过他。
他野马一样的性子,最是桀骜不驯,她哪里敢约束他。
陆戟这么一看过来,连着顾侯和张氏也跟着看了过来。
感情一个公府世子爷,一个侯爷,一个当家主母,都要看她脸色行事一样。
秦晓柠暗暗朝着陆戟使了个眼色,然后温柔道:“世子爷只管点你喜欢的就好,世子爷喜欢的,阿柠就喜欢。”
她的意思是让顾侯和张氏别误会,陆戟看她,不过是问她想看什么舞,并不是看她脸色才敢观舞听乐。
她可不是那等死死管着男人的母老虎,她温柔着呢。
陆戟看了秦晓柠的眼色,听了她的话,也跟着反应了过来,复又转过头来,看向顾侯:“还是罢了吧,咱们兄弟难得聚在一起,今日好生的说说话就是了。”
身为武将,本就不像文官那样骨子里风雅浪漫,顾侯幼时家道中落穷苦惯了,更是不擅听歌赏舞,闻言附和着道:“陆兄说得是,招了那般姬女过来,乱乱哄哄的,反倒是影响咱们兄弟说话。”
说着,又对着妻子吩咐道:“今日我只管与陆兄好生的畅饮一番,且让他们只管多拿酒来就是。”
“表哥要与陆将军喝酒?”
说话间,一身着绿衣的女子提着一坛酒笑着走了进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