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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

今年的夏日比以往更清凉一些,河南各地的旱情愈发严重了,扬起的飞尘给世界添上一层土黄色的滤镜。

割麦后的茬地犹如土黄色的海洋一眼望不到边,一座土围子突兀地横亘在土海之间,孤零零地立着。

椭圆的土墙围住十数家佃农的房屋,几个家丁义勇攀上土墙警惕四方。

近日听说闯贼余部散落到豫东之地,高老爷急忙新雇一批打行的保镖护院。

又命令护卫们打起十二分精神,每日两班轮换不得有误!

然而每日的报酬却只有五合谷子,还掺沙子的那种。

原先这点工资连半个人都请不来,可如今时局艰难,多有干旱,西北陕甘一带一石谷子听说要七两银子,是以往七钱一石的十倍!

就这每天五合谷子的报酬,有人想跪还没这门子呢。

曹二凭着七大姑八大姨的远方亲戚,好话说尽,总算攀上高老爷的高枝,每天虽然挨欺负,起码能把肚子填一填。

曹二很担心那些“义军”攻城。

几百上千人把庄子一围,他跑都跑不脱。虽然那些义军总把替天行道,劫富济贫,惩奸除恶挂嘴边,但他这个穷人是没被接济的。

而义军杀进寨子,就算把他一刀宰了,也没人替他说理去。

不过寨子里的“老油条”都不担心义军攻城,寨子里东拼西凑,攒个百人固守不成问题。

寨子里还有几匹快马备下,必要时可以派人去县城告警,再不济也能确保高家老爷逃出生天。

每天五合谷子的热量实在太少,曹二不一会就感到身体发虚,四肢酸麻。

他眨眨眼睛,好像看到远方出现什么东西。

难道是自己饿出幻觉了?

一伙武装人员渐渐出现在视野边缘,他们缓缓踏出地平线,就像一条黑色蠕虫攀上高空。

“是闯军?”

曹二顿觉大事不妙,扭头拍醒瞌睡的老打手。后者一脸起床气,刚要发怒,便被一声闯军吓得全身激灵,恍若一盆凉水从头浇下。

“贼人来了!贼人来了”老打手惊叫起来,取下墙头的铜锣卖力敲打。

当,当,当!

寨子里顿时一片混乱,各位打手义勇迅速手持长矛铁刀,登上土围子。

曹二惶惶不安,心说自己还没娶媳妇啊,难道就要死在这?

老义勇们却坦然自若,一眼就瞧出来者的装束与规模并非闯贼。

一支十人的队伍出现在高家庄的土围前,虽然护卫的制服是熟悉镖师制式,车马悬挂着镖局小旗,但土墙上的守卫并未放松警惕。

“哪里的兄弟,到此有何贵干?”

“都是自家兄弟,咱们奉虎爷之令,来给高老爷送礼。”

墙下的来者声音洪亮,一口河南土腔十分地道,人数也是安全范围的十人。

镖师其实是黑风寨山贼的信息,仅有高老爷和几个心腹管家、家丁知道。

不过墙头的老家丁没有放松警惕,继续试探道,“上回送糕饼,老爷吃都说好,这回你们带了吗?”

“上回哪有送什么糕饼,就送了几坛浊酒吧?你家老爷喝得伶仃大罪,酒席没散就趴桌上呼呼大睡了。”

这一套说辞否定“假话”的同时,给出了正确的赠礼,甚至还有酒席上高老爷喝醉的私密细节。

多个消息互相佐证,老家丁心中的疑惑彻底打消。

“哈哈哈,你说得对,你说得对,这人年纪一大就容易忘事。回去的时候替我向虎爷问个好。”老家丁回头朝门内大喊一声,“开门!”

随着寨门打开,十人的镖师队伍跟随马车依次进寨,家丁在身后一道一道卡上门闩。

眼看着十人的队伍走进寨子,老家丁却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。

这支队伍的步伐与精神面貌,丝毫没有山贼的样子,一点散漫痞气都没有,反而有种行伍之人的镇定自若。

老家丁摇摇头,应该是自己想多了。

这年头哪有如此队列严整,还能通晓高家秘密的流贼,除非是黑风寨新并一批悍兵。

想想也知道不可能,黑风寨若果真兼并这般悍兵,手中兵强马壮,怎么也得裹挟民众南征北战了,干嘛还要跟高家来往?

这次镖局运来的货物珍稀宝贵,使得高老爷心情大好,当即给所有镖师奉上酒肉,一齐吃席。

众人谈笑间推杯换盏,从土地兼并聊到高利贷欠款,从姐夫典史聊到县里的老爷人脉,从下午聊到晚上。

在一众镖师的吹捧奉承下,高老爷渐渐迷失了自我,甭管什么信息知无不言,甚至把昨日小妾的底裤颜色都给说了出来。

很快便有人不胜酒力晕在桌上,上一回在酒力大赛比拼惨败的高老爷,这回竟能独占鳌头,喝得在场所有人片甲不留。

“哈哈哈,痛快!”高老爷满面通红,端起酒杯一口饮下,当即对着一众晕晕乎乎的醉汉吟唱一首打油诗,眼见大多数镖师都不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