支撑天地的恐怖诡形顿了顿,似乎将渠的话听了进去。
渠正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,苏午诡形的两条手臂,陡然再度临近了那两尊远去神灵——眼看苏午如此,牛脚神灵血淋淋的恐怖人头上,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,它直接驻留在了虚空中,未有继续远走。
天顶的漆黑手掌亦默无声息地停顿住了,想要看看这未被正式迎入天庙中的神,又有甚么反应?
轰隆隆!轰隆隆!
此时,苏午阴影般的双掌之中,乍现血色螺纹,他所容纳的诸般厉诡威能尽皆融汇如一,随着他双掌催倾,某种恐怖至极的死劫,加诸于那隔断了他与神灵的莫名隔膜、无形无质的‘道’之上!
苍穹处处,遍生裂缝!
裂缝尤在往更深处、更底层不断蔓延!
如同天上降魔主,真是人间太岁神!
转眼之间,裂缝遍及了苍穹——天,被苏午诡形的双掌拍得到处龟裂,它已经破碎在即!
跪倒在苏午独足旁的渠,眼见那濒临破碎的苍穹,一下子好似魂被抽走了一般,瘫坐在原地,良久以后,他猛然间嚎啕大哭!
天碎了!
他何曾见过这般景象?!
苍天破碎以后,天庙不存,他这样的傩主祭司还有甚么存留的意义?!
——如今,他经历这一场祭祀,自身的层次连连跃升,今下已成为第四等的‘太仆傩’了!
从前他梦寐以求的‘大人傩’层次,都被他轻易跃过,抵达更高处!
现下正该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!
但傩师们祭祀的‘天’,破碎了!
不过,与渠眼中所见的情况不同,眼下苍穹破碎之景虽然骇人,但其实苍天并未毁碎。将苏午与牛脚神灵隔绝开来的那般隔膜、那无形无色的‘道’,被苏午拍碎,他一手从破碎的隔膜后拽出了那尊牛脚神灵!
牛脚神灵浑身飘扬出诸多人的嘶吼声、哭叫声,在它周身沸腾的烟气里,苏午看到一排排殉坑,殉坑前跪满了奴隶,奴隶们身后的甲士,已将手中斧钺高高扬起。
而那沸腾的气韵里,诸多奴隶的光影,簇拥着一张苍老的、充满恐惧的脸。
这些人的意识、情绪,‘影响’了牛脚神灵的动作,甚至成为了它的意识与情绪——苏午目视着牛脚神灵行将被自己拽出裂缝,他迟疑了一个刹那,看着那些斧钺之下的奴隶,忽又松开了手,任凭牛脚神灵就此逃之夭夭!
——他若将那牛脚神灵拽出那层隔膜,固然能抓住对方,但牛角神灵背后,那诸多的奴隶,都将直接成为人殉,被斧钺斩去头颅,尸身丢入殉坑之中!
同时间,他的另一只手掌将天顶隔绝了自身与漆黑手掌的‘道’,拍出了几道裂痕。
那只漆黑手掌在这须臾之间,彻底隐在了天幕之后。
他骤然出手,最终虽未能抓住牛脚神灵,亦或那疑似天帝的手掌,但其实还是有些收获地。
那牛脚神灵周身沸腾的气韵里显化出的光景,让他已有所得。
天穹中遍布的裂缝,须臾间消散而去。
苍穹澄明,先前诸般恐怖异相,好似只是渠念头的一个恍惚,他抬起头来,看着苏午平静的面孔,内心却敬畏更甚。
——
平旷土地上,有一座专门用石块与泥土砌造而成的广阔祭台,祭台周遭,旌旗如林而立。
四下里刨挖出了一方方土坑,众多奴隶被牵引至此,跪伏在土坑前。
一些土坑中已经蓄积起了鲜血与尸体,一些土坑里还干干净净。
此时,祭台之上,那头顶牛角青铜面具、穿着雉鸡羽毛缝合成的羽衣,在台上蹦跳的‘贞人傩’,忽然满身裂痕,汩汩黑血从他满身裂痕里止不住地流淌,他却不敢止歇住舞蹈的动作,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与他同在祭台上、跪倒在一尊三足鼎前的老者。